新春的雨淅淅沥沥。一如往常,孙剑狄总是最早来到基地,春雨天中依然保持着长久形成的节奏。
拳社的成员们陆续而来。和孙老师一样,做几个简单放松动作之后,各自就开始基本功的练习。在这里,无论是获奖冠军,还是刚参加拳社的新人,对于基本功人人尊重。拳社中所有的人都非常清楚,只有保持核心基本动作的常练常新的状态,才能避免花拳绣腿,精准掌握动作要领,理解太极精神。
孙剑犾老师在授课
学员开始集体练习了,孙剑狄望了一眼从屋檐挂下,被一层一层水气包裹而形成圆珠一般的水滴儿,势若游丝,连绵落下,滴滴答答。他又回头看看这个被拳社称为基地的空间。转瞬之间,拳社已经成立五个多年头。基地的墙上已经围挂了一圈奖状。拳社名为"东育",名称和地理位置有关。它位于黄浦江东岸,上海浦东新区新场镇上。这是一座古镇,曾经以盐繁荣,同时,这里也有兴办义学的传统。宋元年间,即有瞿士彦在这里创办义学。孙剑狄并不是刻意去维护这里的义学传统,而是听从他内心的呼唤:太极拳是健身之道,能够赋予生命以快乐的意义,他愿意和有缘的人分享。因此,他的宗旨是,以公益为本,任何培训和活动,都不收取任何费用。秉承有教无类的原则,任何人,只要想来学,都可以成为学员。
拳社的学员只要讲到他们的孙老师,都会充满深深的敬意。大家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,遇到孙老师,是他们的福分。2015年3月拳社正式成立,学员以退休人员居多,大多数人都是零基础。仅仅花了三个月的时间,居然每一位学员都能将二十四式全部套路打下来,一招一式动作规范到位,有些人的慢性病也开始好转。孙剑狄老师成了学员心目中的男神。学员知道自己的幸运,但并不知道幸运程度有多高。很多人只是知道孙老师的武术是家学,并不知晓他们的老师在1949年之后上海体育发展史上,亦占有一席之地。并且在中国武术界对外文化交流史上,也有突出的贡献。有如此地位,孙剑狄凭借的是自己的功夫,曾经有学生这样形容孙老师的武术:
余尝观吾师孙剑狄,行拳之时,沉黏入骨,而身势揉动、体表生虚,如晨露著叶,露欲重而叶托之,水欲张犹含之,微风吹露,珠动叶随,生气盎然。整趟行拳,独得一粘字,粘而欲放,放犹不放,可谓一粘而风云起、万象生,如月下荷塘,鱼戏桂华,波摇莲蕊,田田荷舞;又如坝上生烟,云雾缭绕,万马奔腾,鬃毛飘飘。一拳行罢,气势回荡,绕梁三匝,如痴如醉,如琢如磨,诚艺术之享受也。
有弟子说,孙老师的武术中蕴涵着侠肝义胆、似水柔情。也许这无意之语,正道出了孙剑狄的武术精神:武术并不是为了点燃战火硝烟而存在,而是集儒家、道家和释家为一体正心修生之道。武术以人为本,是相连天地人的一种技艺。习武之人,需怀有"爱"与"情",才能蕴藏住"仁者之心",才能生发出武德,屈人之兵只是技术层面的标准和要求,最终目标是追求宇宙、自然、人的和谐统一。
拳社的发展离不开创始人的理念,拳社发展的根本在于理念如何贯穿于教学之中,达致有趣和有效。其实,这一点,满墙的奖状已经说明社会层面对拳社的认同。拳社本身而言,并不在意奖状的多与少,而是学员们身体与精神上满满的收获。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,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收获成果,这是一种"速成"吗?从学习时间上可以这么说,但这里的"速成"与市场社会中的"速成"截然不同,它是建立在对太极基本动作的深刻理解之上,和多年来对武术基本教育方法的思索之中。这里的"速成"融汇了孙剑狄多年的习武经验总结而成的基本规律,进而创造而成的一套独特教学方法。就这一点而言,孙剑狄不仅是武林高手,而且是一位有自己教学方法体系的武林高手。
这套独特的教学方法,是孙剑狄创制的节拍训练法。太极拳不仅仅是外在肢体动作,需要通过形体表达出内意的潜转与开合。节拍的运用,是在内与外之间搭建一座桥梁。
节拍有其最初浅的功用价值,它可以明确动作轨迹,明了步法与手法的转换,对于初学者来讲,训练中有了规矩和方圆。拳社对拳式动作用了十六个字来概括"转下去、拎起来,出脚慢、手留住。对于初学者来讲,节拍正是可以用来控制动作之间的节奏。
孙剑狄对于节拍的运用,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,借助节拍的韵律,让人"明"、让人"聪"。聆听节拍,就是让学员习惯用身与心去想象雨滴,想象自然之音,展现素朴的本性,以聪明和清爽迎接万物真性,让形色与心灵一起自由展开。节拍并不仅仅是声音的节奏。节拍如同雨滴,让人入规矩之后又出规矩,达致如《拳经》中所言的状态:拳无拳、意无意,无意之中是真意。
孙剑狄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拳社之中,为了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,采用错时教学的办法,自己几乎没有了休息的时间。目前,东育拳社现在已经成为上海业余太极的标杆之地。
东育是一个有情的拳社,孙剑狄办学的公益之心,影响了全社的所有人,一位新成员进入之后,他会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温馨而友善的场景之中,得到大家的关心和指点。拳社凝聚力强,集体的事,就是大家自己的事。
孙剑狄创办拳社,对他自己来讲,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,他以心灵的满足而不是功利的得失作为自己的行动标准,用纯真的热情去做,也许只是因为喜欢,也许只因为它看起来很美。孙剑狄带领之下的东育拳社,多少给了这个时代增加了浪漫和向往,这里的太极很美,特别有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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